2014年2月，23岁的埃文•约翰逊住进了位于明尼苏达州罗切斯特的梅奥诊所(Mayo Clinic)。基因检测发现他患有一种侵袭性非常强的急性骨髓性白血病(AML)。

两年来，约翰逊白血病的诊疗过程如过山车一般惊险曲折。他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干细胞移植手术，六种不同的药物治疗方案，经历了危及生命的副作用，肿瘤四次复发。

不过有惊无险，约翰逊现在已经出院了。

肿瘤细胞会不断发生基因突变从而对治疗药物产生抗性，这就是约翰逊多次复发的原因。而医生们则在危难关头通过基因检测准确找到基因突变，并立即换用针对新突变的靶向药物开展下一轮治疗。“你可以看到肿瘤正在不断演变”，而定期的基因检测能够让他的治疗方案“在第一时间做出个性化的改变”，约翰逊治疗团队的一员、梅奥诊所的肿瘤科医生Pashtoon Kasi博士介绍到，“这是肿瘤科学前进的方向。”

约翰逊的第一次基因检测发生在2014年2月，检测发现他身上的肿瘤是由于在一个称为FLT3基因上的基因突变造成的。而这种基因突变造成的肿瘤预后不良，对他来说活下来的最大希望是进行干细胞移植手术。为了符合干细胞移植手术的标准，约翰逊骨髓里的原粒细胞(myeloblast)只能占骨髓中血细胞的5％以下。原粒细胞是AML的标志，是一种不成熟的功能失常的细胞。入院时约翰逊先生的骨髓中超过50％的血细胞是原粒细胞。

为了把原粒细胞数降到5％以下，他开始了常规化疗，而他的症状几乎立刻恶化了。原粒细胞数虽然直线下降，但是约翰逊的免疫系统也被化疗摧毁了，导致他的喉咙和附近的软组织被一种奇怪的真菌侵袭，紧急手术也没有帮助。

入院才刚刚10天，手术医师含着眼里告诉约翰逊的家属他只有10％的机会活过下个48小时！约翰逊的三个兄弟为他买了他向往已久的一根昂贵的高尔夫球杆。当把球杆放在他手中时，他们看到插满管子的他报以一丝微笑。

▲在医院接受治疗的约翰逊（2014）

神奇的是，真菌感染停止了。但是约翰逊无法耐受化疗，他身体里的原粒细胞数又开始上升了。新的药物治疗方案包含了一种以FLT3基因突变为靶点的药物，称为Nexavar。虽然它以前只用于治疗肝癌，但是在约翰逊身上成功的将原粒细胞数降了下来。不过在2014年5月份进行的干细胞移植手术未能奏效，67天后他身上的癌细胞卷土重来。

在病魔和疗法副作用的双重折磨下，约翰逊的体重下降到120磅，比入院时轻了55磅，而且喉部的手术让他无法吞咽。虽然约翰逊被纳入一项治疗AML的实验性药物的临床试验，但是这项临床试验需要患者能够吞咽药片。为了恢复吞咽功能，他专门请了一个吞咽教练，在经历了数周的训练，消耗了许多包M&M巧克力豆之后，他终于在2014年9月临床试验开始之前恢复了吞咽功能。

实验性药物给了约翰逊一个宝贵的喘息时间。他的原粒细胞数得到了控制，体重开始回升，头发也重新长出来了。医生希望他的健康状况能够恢复到能够再试一次干细胞移植的程度。

但是在2014年十一月，医生们从血检中发现约翰逊体内的癌细胞发生了新的基因突变。2015年一月时，他的癌症再次复发。而这一次基因检测的结果，发现新的突变叫做“费城染色体”(Philadelphia Chromosome)。它是一种慢性骨髓性白血病(Chronic Myeloid Leukemia) 中常见的基因变异，市场上已经有数种针对这一靶点的药物，其中包括重磅肿瘤药Gleevec。根据获得的新信息，医生们改良了针对约翰逊的治疗方案，加入了药物Sprycel，它是新一代的Gleevec。

但是约翰逊与癌症的斗争并没有结束，他对新的药物产生了副作用并且肺部出现炎症，肿瘤再次复发。这次，医生们听取了一个由国家级AML专家小组的建议，采用了一种包含药物Iclusig的治疗方法。Iclusig是一种同时以FLT3和费城染色体作为靶点的药物。

约翰逊的治疗经历证明了对癌症进行精准治疗的优势，同时也显示出精准治疗所面临的挑战。当药物能够精确地作用于癌细胞中的基因突变时，对肿瘤的疗效可能非常显著。但是这不代表着肿瘤被治愈了。往往当肿瘤再度演变时，这些靶向药物就会失效，迫使医生们去发现新的基因突变，试图找到针对这些新突变的有效疗法。“这就像打地鼠的游戏一样。”纽约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的首席医生(Physician-in-chief) Jose Baselga博士说， “每当新的基因突变冒出来，就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新的锤子把它砸下去。”

治疗约翰逊的医疗费用总计高达400万美元。并且所用的药物都没有经过美国FDA批准用于治疗AML。这意味着很多医疗保险公司会拒绝支付这些昂贵的药物用于未经批准的疾病。“这种方式不见得适用于每个病人或每种肿瘤”，Kasi博士说。“但是随着我们开发出更多的药物，并且了解更多的致病信号通路，这种方式对很多人来说将是一个合理的选择。”

▲出院的约翰逊回到家中，与家人共度感恩节晚餐（2015）

让我们再次回到约翰逊的经历中来，在经过最新一轮的药物治疗之后，用最敏感的仪器也检测不到约翰逊体内的原粒细胞了。在2015年4月他又进行了第二次干细胞移植手术。当他从为期数周的副作用中恢复过来后，最近的检测表明他这次很可能进入一个持续而长久的缓解期。约翰逊现在即将从大学毕业，他说去年他身体太虚弱了，没法用他那根新的高尔夫球杆在球场上好好练练。他希望今年夏天能够在高尔夫球场上大展身手。